『奇』亡神狩魂曲 序曲 破碎的聖伊甸
《亡神狩魂曲》那是一篇,宛如伊甸,即使不被相信,仍存在於多數人心中的傳說。
那是一首,恍若安魂曲,縱使不被傳唱,仍迴響於靈魂深處裡的詩歌。
序章 The white deviel
十五歲生日的前夕,我赤裸裸的直接面對了兩次的死亡。
一次是我養父的,另一次--是我自己的。
而我正在與第二次相望,同樣地,以「執行者」的身分。是的,我殺了人,現在正準備對自己做出相同的事。
站在黃昏的頂樓上,感受著凌厲的寒風呼嘯。強大的風壓刮的我皮膚直發疼,但我並不在乎。在將死之人的心中,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值得在乎的呢?至少,不會是氣溫凍人這件事。
看著遙遠地面上那具殘破的軀體,我向一旁挪動了幾步。我可不希望跳下去時還壓在被我推下去的養父身上呢。
將視線從養父的屍體向上移,我眺望著這座因夜幕降臨而逐漸繽紛起來的城市。燈火將大樓林立的地表妝點得色彩斑斕,將落的暮光像是把整座城市淋上一層蜂蜜一般,清透又帶點朦朧的琥珀色光幕和城市中一簇簇亮起的燈光互相輝映著。
城市中一條條交錯著的道路上,名為車燈的光點一盞盞的連成移動著的線條,詔告著屬於這座城市的生命力。
有多少人在這個城市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又進一步的擁有實踐的毅力呢?我難得的思考起這種過於籠統又偉大的問題,忍不住轉念又疑惑......那我呢?
「呵呵。」我自嘲的輕笑出聲。
將近十五年的人生啊--
伸手將被風颳亂的長髮塞到耳後,我趴在咯吱作響的脆弱圍欄上,在死前開始回憶起自己的人生。
我的名字叫陸語,和茶神陸羽同音,因為我的父親相當喜愛茶的香味。
我的父母非常疼愛我,備受呵護的童年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五歲的時候,擔任電視台高層的父母安排我接了一部連續劇,我因此成了小有名氣的童星。宛如夢一般燦爛的生活過了三年,接著......
我的父母消失了。
在一場對外宣稱是失蹤懸案,但我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的,發生在我八歲生日前夕的--謀殺。
我永遠記得那個畫面,火焰般的色彩噴灑在客廳各處。我隔著一道玻璃,在透明的屏障外看著那個人用一把長長的,藍色的透明長刀,眨眼之間就穿過他們的胸口。
我眼睜睜的看著,看著那人一步步走向我,隔著玻璃對我露出笑容,彎彎的眼睛是和客廳裡淌流著的鮮血相同的色彩。他的嘴開開闔闔,對我說了一些什麼,我聽不懂,但至今仍記憶猶新。
「上帝愛上不該愛的人,女孩嚐了不該嚐的果,蟒蛇透露不該透露的信息,園丁掩蓋不該掩蓋的真相,男孩哭出不該哭出的漣漪。伊甸不再是伊甸,傳說也不只是傳說。」
然後,我名為父母的上帝死了,叫做家的伊甸也破碎了。
當我被警方發現時,我正一個人坐在充滿死亡氛圍的客廳沙發上。我的眼淚一直流一直流,卻沒有哭出聲音,只有眼瞳變成了血紅色。
我父母親的遺體消失在現場,不管警方如何追查都沒有消息。我也完全沒有那人對我開口後到被發現前的記憶。所以我的父母被列為失蹤人口,即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已經死了。
我被安置在舅舅夫婦家,但他們很顯然的並不歡迎我。紅色的雙眼似乎讓他們非常的害怕,他們甚至把我鎖在漆黑的浴室裡。
隔天,警察又來了。
我被其中一個年輕的刑警牽出浴室,默默的看著刑警們將兩支覆上白布的擔架抬出染血的客廳。
「別看。」那名年輕的刑警把八歲的我抱起,將我的臉按近他的肩頭:「對不起,我只是想讓妳早一點離開那間浴室……」
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歉意,但我的眼睛眨也不眨,像是不懂他為什麼要對我道歉一樣,直視著他說:「反正不是爸爸媽媽,死掉了也沒有關係。」
才八歲,我已經冷漠得不像個人。
爸爸,媽媽,你們死了,我好害怕。
只剩我一個人了,只剩我一個人了……
但大家都一直跟我說你們沒有死,他們說一定會找到你們,要我不要放棄希望……那,是不是只要我不說,他們就不會知道你們已經死掉了?你們是不是就會像他們說的一樣回來找我?
「只要爸爸媽媽沒有死,其他人怎麼樣都沒有關係,我會乖乖等爸爸媽媽回來。活著的人少一點,警察叔叔就可以找得比較快,對不對?」我依然記得,當我睜大眼睛望著那位年輕的刑警這樣開口時,他心痛的眼神讓我很疑惑。
「小語,不可以放棄妳的溫柔。妳是一個可以為人帶來溫柔的孩子,不要放棄自己,拜託!」那位刑警抱緊我的力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好用力,好真誠,好讓人安心……就像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還有個胸口可以依靠一樣。
或許真的受到了他的影醒,當我來到下一戶收養我的親戚家裡時,我主動的露出那種,戲裡讓大家都喜歡的笑容。但是,他們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著可怕的魔鬼。
我是魔鬼嗎?
「妳這個血的女兒!」
這次,我被鎖進地下室。
……原來我是個魔鬼,一個叫「血的女兒」的魔鬼。
於是我再也不笑了。
隔天,這戶人家裡也出現了警察,他們又再一次的將覆著白布的擔架抬出客廳。聽見身旁來來去去的刑警們交頭接耳說著「這次沒讓她看見血了……」之類的話語,我又被同一個刑警抱出客廳。
「……我不溫柔,我是魔鬼,我是血的女兒,我笑起來……不好看。他們不喜歡。」我把臉埋再她的胸口,悶悶的說著。
好沮喪,好沮喪。爸爸媽媽不見了,我根本不想笑,卻還是好努力的笑給他們看了,為什麼還是不喜歡我呢?我還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
「不,妳很溫柔,妳笑起來呢,就像是送給我全世界一樣--妳是最美的天使。」他抱緊了我,一下一下的拍著我的背。
我終於哭了,在他懷裡像是要就此哭完一被子的份一樣嚎啕大哭著。
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彷彿已經聽見我沒問出口的問題,他在我耳邊小聲的低語,帶著溫柔的笑意:「因為,我可是陸語的頭號粉絲啊。妳的每一場影友會和宣傳會我都有去,還都送妳禮物唷。」
「…是那個……每次都送我蘋果的大哥哥?」
「對啊,原來妳記得我,好高興唷。」
「謝謝你……」
「不客氣,這是我的榮幸。那麼,做為回報我的謝禮,答應我,不管怎麼樣都不要放棄妳的人格。」
「我聽不太懂,但我會努力試試看。」
「請不要忘記怎麼發自內心的笑。然後改天再笑給我看,好嗎?」
「到那時候,你還會帶蘋果來看我嗎……?」
「會,我還會帶妳爸爸媽媽來。」
「一定?騙小孩犯法唷。」
「一定,我可不想被自己的偶像告呢。」
後來,我被現在正躺在一樓的那位養父領養,他是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叔叔。他安排我上小學,滿足我一切的物質需求。叔叔對我很好,讓我上最好的學校,用最好的東西,非常的疼愛我--非正常的。
他投注在我身上的,是從過度的親情扭曲而來的愛情。他和父親沒有血緣關係,和我只差了十歲。而就在今晚,我的十六歲生日前夕,他向我求婚了。
我完全無法理解他會對我產生這種情感的原因,應該說,其實我根本無法去理解大部分的情感,不論正常或不正常。但我並不想去接受這份明顯不該接受的愛情,況且,我的溫柔已經全部為一個人保留了。
縱使,我根本來不及釐清那到底是單純的景仰,亦或者是其他的什麼,他便已經逝去。
我垂下頭,看著街道上熙來攘往,車水馬龍,以及逐漸在叔叔周圍圍觀起的人群。
啊啊,真想就這樣消失在夜裡,不要再去思考那些該忍耐的,該妥協的,該失去的……不用再活著。
這到底是不是所謂的厭世情結呢?但又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
我並不認為有誰對不起我,就連那兇手,我也覺得他對不起的不是我,是爸爸媽媽。
是我對不起這個世界啊。
一次又一次的生還,但我卻做不出什麼讓周遭的開心幸福的事情。
活著難道就只能這樣嗎?說得好聽些,是為了不想傷害旁人而保持所謂「禮貌上」的距離,但說穿了,只是冷漠得連一點關懷都吝於贈與他人,連一點點都懶得去接觸。漸漸的對生活失去在乎,走在一條只求不用和他人交會的平行線上。 十一月的風打在我的臉上,刺痛之中摻著凍涼,我一愣,詫異的用手指碰了碰臉,才驚訝的發現是眼淚。
真是稀奇啊,我有多少年沒哭過了呢?就連在他的喪禮上,我也擠不出一滴眼淚。
微微的張開雙唇,我發現我無法單靠鼻子呼吸了,多半是鼻涕的關係吧。這麼多年沒哭,連哭泣時該有的反應都生疏了起來,真是丟臉。我張嘴,難受的試著用嘴巴換氣,努力不發出哽咽的呼吸聲。
胸口的這種感覺,就叫做心痛嗎?
痛!好痛!活著這麼痛苦,我卻把自己變成連求救都沒有資格的人!
我到底,能向誰求救呢?有誰會懂我心中的這份痛苦,有誰會提醒我該在什麼時候痛快的哭,有誰可以在我放下一切武裝後借我一個肩膀。
沒有。
哈哈,我又自嘲的咧了咧嘴,一步一步的,開始往前走去。
「如果…日落帶走陽光明媚……我們何不欣賞…夜的美……?」我用難聽的哭腔,一字一句的唱起他寫給我的歌。
他抱著吉他坐在派出所的長椅上自彈自唱的快樂神情,我到死都記得。
「愛妳…如同那輪…月……陰晴圓缺…永不…停歇……」
顫抖著步伐,我向大樓邊緣走去的腳步依然沒有停下,直到腳尖已經踩不到水泥地,地面上的人群發現我發出陣陣驚呼。
「我止不住…對妳的眷戀……感受夜風和星光點點…縱使天明的光刺痛了眼…我也會…繼續仰望這片天……只為再為夜流連……再愛妳一遍……」
我是不是也有,眷戀的東西呢?
「It's my destiny to love you… My light in night.」
You are, my only light. Nomater day, or night.
「--My light, in night.」
唱完這首曲子,我早已淚流滿面。淚水一顆一顆的滑落臉龐,被風帶去。
讓我有勇氣在這個世界上走下去的人已經不在了,送我的歌還沒寫完,和我的約定也還沒有實現。
「請不要忘記怎麼發自內心的笑。然後改天再笑給我看,好嗎?」
「到那時候,你還會帶蘋果來看我嗎……?」
「會,我還會帶妳爸爸媽媽來。」
「一定?騙小孩犯法唷。」
「一定,我可不想被自己的偶像告呢。」
「騙子……慕容大哥……慕容玉你這個大騙子!我、我一定要告死你--!」我拋開一切的朝黑中帶點酒紅的都市夜空大聲叫喊著,這種終於可以迎來結局的解脫感,讓我扯出多年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於是我帶著笑,闔眼,踏出最後一步--
那一刻,驚叫聲自地面響起,還有一個我絕對不會認錯的聲音。
『小語!不可以!!』
腳步稍一遲疑,我馬上被一股強勁的力道向後拉去,狠狠的跌回頂樓的水泥地。因為驚嚇而閉緊的眼睛立刻睜開,但那一秒映入我視線的容顏,更是令我震驚錯愕的瞪大了眼。
「慕容大哥--!?」
我絕對不會認錯的!就算髮型和瞳色都不是原來的樣子,我也絕對不會認不得這張和記憶裡一模一樣溫柔擔憂神情的臉蛋!
但就在我喊出對他的稱呼之後,慕容玉的表情卻頓時一陣扭曲,痛苦得用雙手掩住臉,失控的拉扯著自己的那頭亮金色短髮。
「嗚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慕容玉雙膝跪地,發狂似的大聲吼著,我的耳膜直接受到衝擊,但比起聽覺的痛苦,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我驚慌得伸出雙手想捧著他的臉,看看他究竟怎麼了,卻不知道該怎麼減輕他的痛苦。
不管他是為什麼突然現身,我都絕對不想看見他痛苦的樣子啊!
「慕容哥!你到底怎麼了!」
我只能哭著抱緊他,緊緊的,緊緊的,在他耳邊拼了全力的喊著,希望能得到一點回應。
我不知道要怎麼幫助他!我不知道!!
他在我懷裡一陣抽搐,吼聲漸漸停止了,拉扯自己頭髮的雙手也隨著全身的脫力而垂落下來。一段時間過去,也許是五分鐘,又或者更久,他的反應終於趨於平靜。
他像是鼓起勇氣一般顫顫的伸手,還著我的腰,接著做了幾個深呼吸。
「為什麼要自殺呢?人生很美好這句話雖然根本就是個笑話,但也要過完之後才知道笑點在哪啊?」他的語氣故做輕鬆,但還是聽得出一些喘息。
我蠕蠕唇,過了幾秒,才視死如歸的開口:「…我……殺了人。」
本以為會得到不可置信、責罵、或是失望的表情,但徹底出乎我意料的,慕容玉只是輕佻的回應道:「那又算什麼呢?殺了個該殺的人就要自殺,那我一添得死個幾次啊?嗚啊,光算就嫌麻煩呢。」
……慕容哥?你在說什麼?
你到底怎麼了?
我來不及把心中的不安問出口,他說出口的下一段話,卻讓我全身在瞬間陷入僵硬。
「小語,先不要死唷。妳還沒找出殺死爸爸媽媽的兇手,也還沒查出『慕容玉』的死因吧?」我懷裡的『慕容玉』嘻嘻嘻的輕笑了起來,在我耳邊低聲的呢喃著。
他的嗓音宛如一條致命的毒蛇,一吋一吋的,毫不留情的纏繞住我全身。
--我回想起,我參加慕容玉的告別式時『沒有看見牌位』這件讓我在意了很久的事。
「或者,應該說--還沒有查出慕容玉『是不是真的死了』呢?」
……不對!這個人……絕對不是慕容玉!
我奮力推開他,驚恐得手腳並用向他的反方向倒退。看著『慕容玉』從容不迫的站起身,拍了拍他身上那襲潔白得看不見一點髒汙的合身西裝,再用食指捲了捲額前金色劉海的彎度。
「嘛、重新自我介紹!鏘鏘!我單名蒼,在職職業--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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